既已知道那个女子在他心中分量不输于我,那么日后我便好生和她相处也就是了,便是她那些小小把戏只要不至过分,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地看过就算了。
《心素如简》
正文
第一章秋日的街头
第二章似水的流年
第三章如歌的行板
第四章岁月的痕迹
第五章飞鸟的天空
第六章鹤舞的清音
第七章落花的时节
第八章风中的奇缘
第九章细雨的呢喃
第十章云上的日子
第十一章流年的伤逝
第十二章星河的笙歌
第十三章静夜的思弦
第十四章尘世的梵香
第十五章无言的印迹
第十六章心动的绚烂
第十七章忘川的河水
第十八章遁世的轮回
第十九章屋顶的阳光
第二十章涅磐的幸福
番外天空之城
有一个学生问我:“老师,你年轻过吗?”
我忙着收拾讲台上的教具,要赶着坐校车去上分校区的下一节课,听到这句话,愣了一下,然后我记得自己匆匆忙忙说了一句:“会有人生来就老吗?”
晚上回到单人宿舍,洗漱完毕,躺在床上将要入睡的时候,不期然我又想到这句话。大概我当时的口气不是太好,那个学生有点惶恐地给我发来短信,寥寥几个字:对不起,老师。
我哑然失笑,然后,为了让她不必再无谓惶恐下去,我快速地按键回复:我当然年轻过。
而其实,我想她的真正意思是,老师,你年少轻狂过吗?
我不知道。
我是家里的长子,从小时候起,我就是很多人眼中老成持重的好孩子,乖乖吃饭,乖乖洗手,乖乖睡觉,乖乖上学,从来不到处乱跑,一放学就乖乖呆在家里看书,在我们家住的大院里,家长们训孩子的时候,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:你要是有柯轩一半儿听话,我就不知道有多省心!他们说这话的时候,从不避着我父母跟我,而我妈妈的脸上,总是一副骄傲不已的神情,按她的话说:“我儿子天生争气,我没什么好谦虚的!”
即便这样,她最最疼爱的,并不是我,而是我的弟弟柯旭。
其实柯旭远远没有我乖巧,甚至他的行为有时可以用乖张来形容。
十岁那年,他不声不响往步行街一坐就开始拉提琴装乞丐。爸妈他们闻讯后五雷轰顶般赶去撵他,他一脸无谓地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拔腿就走。回家之后,妈训了他老半天,他就当没听见般不在乎,回到房间,他得意洋洋地展开他的战利品:“瞧瞧,半天功夫,我就挣了一百多块!”
我哭笑不得,不知道是应该为他大材小用而遗憾呢,还是为他赚钱有道而鼓掌?
从八岁开始到成年,他陆陆续续通过了小提琴八级,钢琴十级,围棋六段,柔道五段,还有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作文比赛奖项。小时候看民国四公子传记,觉得作者实在夸大其词,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人不会存在于人世。
可是我的弟弟,他就是这样天赋的人。
才华傲世若他,恃才傲物不把等闲人士放在眼里是必然的。
所以,他第一次从T市回来,我第一次听到关心素这个名字,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对他,对我,对我们全家今后人生翻天覆地的影响。
他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,藏心事藏的实在辛苦,没过多久就开始语焉不详地讲那个女孩子的巧手了得,那个家里的温馨俏皮,还有……
他一天突然考究我:“上联是孙行者。下联是?”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:“牛魔王。”柯旭摇头,哈哈大笑:“极不工整。”他继续笑,“我知道是谁出的对子,也知道下联是什么,我只是要花时间去想。”他目光微微一闪,“心素张口就对上――祖冲之。这可不是第一次。”
“哥,我其实应该没面子的,可我为什么这么开心?”
我看着他。不错,我应该替你开心,可是为什么,我却隐隐约约伤心?
因为我看到了她的相片。
她斜倚着站在一棵桃树前,春日明媚的阳光浅浅洒落下来,满树怒放的桃花,及不上她灿烂微笑的万分之一。
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。我几乎可以听到那清脆如玉盘落珠的笑声。
心素如简。
关心素。
十八岁那年,我终于见到了她。
她远远比我所能想像的顽皮得多,她在篮球场上跟柯旭是兄弟,在溜冰场上是竞技对手,她甚至居然是攀岩好手,看她腰间系着防护绳灵活地上纵下跳,就连向来见多识广的柯旭也惊得半天几乎说不出话。
时间一长我们才知道,这就是关家父女的生活方式。关定秋教授四十岁过了才开始学电脑,几年不到,已经成为校园网文学版块的著名斑竹。
心素完全秉承了关教授的文学天赋。她几乎出口成章,任何时间考问她任何文章学问,她几乎张口即辨,极少出错。开始的时候,我还有些抱着不服跟挑剔的态度,后来,我心甘情愿步柯旭后尘。她淡淡嘲笑关教授远远不及菩提的境界:“爸爸总说自己为盛名所累,可是,如果他意识不到所谓的名,又哪来的累呢?”
那年,她十五岁。
我慑服于她的才华,惊讶于她的尖锐,畏惧于她超乎年龄的洞察力。
她显然跟柯旭更投缘。他们才华相当,年龄相近,彼此打得哑谜说的笑话儿只有他们自己才懂。时间长了,我自愿退到外围。
直到后来。
一开始的时候,面对关教授偶尔的周末邀约,我总是欣然以往。
后来,面对萧珊老师时不时的电话邀请,我总是能推就推。
萧珊老师曾经旁敲侧击地:“××已经给我跟老关送喜糖了,柯轩,什么时候轮到你呢?”
我一笑置之。对萧珊老师,我钦佩她的执着,但未必认同。一辈子的替身,他知,她亦知。这样的义无反顾,毕竟带着稍许的悲凉。
其实,又何必如此看待她呢?在柯旭去世的最初,我这个哥哥,不也一样?
所以,对心素,我其实是失望的。
高考的时候,她不顾关老师跟几乎所有人的劝阻,放弃几乎唾手可得的中文系保送名额,坚决要求报考相差何止千里万里之遥的金融系。
第二天,心素醒来的时候,天已大亮。
明媚的眼光透过浅米色的窗帘,隐隐洒了进来。
一年来,她第一次睡得这么晚。
她先是一惊,随即释然,今天是周末,不用上班。
她的视线,转回到床上,动了动身体,突然间,感到有点不对劲。
她的身旁,多了一个原本应该在客房床上的枕头,枕头上,还有小小的凹痕。
嗯……她想起来了,昨天,昨天……
简庭涛送她回来,后来,很晚了,再后来……
她轻轻呻吟了一声,将头埋到了枕头里。
突然,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:“醒了?”
心素循声看去,是穿着一身浅色休闲服,略带慵懒地靠在门边的简庭涛。
她一窘,将头埋进被子。
简庭涛慢吞吞走过来,在她身边坐下,掀开被子一角:“懒虫,起来吃午饭。”
心素眨了眨眼,一边伸手去捞被子,一边低声嚷道:“你先出去。”
简庭涛屏了屏息,随后,伸出修长的手指,在她纤细的颈边轻轻划过,似笑非笑地:“傻瓜。”他慢条斯理地,拿起床边的衣服,“我帮你。”
心素大窘,几乎有些结结巴巴地:“……不……用……”
她徒劳地,想要去抢衣服。
简庭涛轻松地拦住她,他伏低身体,俯向心素:“真的不用?”
他的眼里,微微的笑意。
心素咬牙,一个字一个字地:“真……的……不……用……”
可恶!他就是算准了她连动都不敢动,才故意这么逗她。
这个简庭涛,还是和刚结婚那年一样可恶!
简庭涛挑了挑眉,站了起来:“那好,两分钟之后,如果你还没好,我再进来。”
某人施施然出去了。
等到心素推门出去,吓了一大跳。
简庭涛坐在她的小餐桌旁,聚精会神地盯着笔记本电脑,在看着什么,旁边堆了一堆文件,还有一杯香浓馥郁的咖啡。
她一愣,有些狐疑。
她不记得他昨天带了笔记本过来。
她目光转了转,更是一愣。
心素如简,云色倾心近日的消息成为社会关注的话题。
在客厅的小沙发上,放着几个装衣服的大服装袋。
明显是全新的。
她看着房间里除她之外的那个人,一直心无旁骛地盯着电脑,仿佛她不存在,一时不便开口相询,脑子里一片晕乎乎的,便往厨房走。
进了厨房门,她接着发愣。
流理台上,满满当当地,放满了一碟接一碟的精致菜色,旁边是一大包调味料,还有几盒卡布其诺咖啡。
简庭涛的最爱。
她揉揉眉心,决定去洗个冷水脸,清醒一下。
两分钟之后,简庭涛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惊叫。
他微笑了一下,慢慢踱过去。
心素盯着梳洗架,眼中满是困惑。
原先错落有致摆放着护理品的梳洗架上,不知什么时候,居然塞了满满当当一层的男士护理用品。
电动牙刷,剃须刀,须后水,男士沐浴露,男士洗发露,男士古龙水……
应有尽有。
好几条新毛巾,大大咧咧地,占据着她原本十分宽裕的毛巾架。
她转身,看着靠在门框上朝她微笑的简庭涛。
简庭涛慢条斯理地,先递给她洗脸巾,示意她洗完脸。
然后,将她带到厨房间,好心解释给她听:“妈说你好久没吃过家里的菜了,让人特意送过来的。”
心素点点头,贾女士的好意她十分心领,然后,她看了看那台电脑。
简庭涛继续慢悠悠解释:“我有一阵子不在公司里,诚岳送来的几份急件,要赶着处理。”
心素微微蹙眉。
嗯,两个。
她的目光,又转向沙发上的服装袋。
简庭涛心有灵犀不点通地:“昨天的衣服……”他含蓄地,“不能穿了,所以,我让柳秘书新买了几套,连同洗漱用品一起送过来。”
心素脸微微一红。
兼暗暗呻吟。
还有什么人,是不知道的?
心素如简,云色倾心市场发展一片大好,但却给整个社会带来了严重的环境污染,突如其来,如今的关注,引爆朋友圈。
简庭涛看着她,唇边继续噙着笑。
的的确确,没有什么人,是不知道的。
老妈、大厨、司机、封特助、柳秘书……
他一早下楼去闲逛了一圈,那个看上去憨憨厚厚的大厦管理员山东老伯,看到穿着休闲服的他,心照不宣地,直冲着他笑。